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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陽光熱力飄散得讓人不知所措,除了無奈的接受夏天來臨的事實,再來就是想辦法能閃則閃,尤其在台北,溫度溼度俱高,加上烈日毒辣,街上的人只能像吸血鬼一樣東躲西藏,於是氣溫在室內空調與室外酷熱之間變化劇烈,三十五六度的高溫,辦公室裡的OL還要披著個小外套,只能把細肩帶小可愛留給外頭的金黃燦爛,穿脫之間竟也揮灑自如,變成另一種季節時尚的演繹。一個夏天,被人類切割出好幾重面貌,倒過來看,人們也得在冷熱間學著適應自己造的孽。
作為最知名的白酒葡萄,夏多內Chardonnay幾乎是全球酒廠的必修學分,只是Chardonnay並非營養學分,不是人人都修得到好成績,平庸又四處流竄的Chardonnay也一度讓人翻白眼講它Anything But Chardonnay,還有人說這種用桶過重肥滿黏滯的Chardonnay根本是橡木果汁。所幸這樣的情況漸不復見,現在酒廠與品酒人的要求同時升高,表現秀異的Chardonnay也在各產區此起彼落。從最知名的布根地伯恩丘區/夏布利區開始,Chardonnay走進義大利和西班牙,走進加州開拓了Montelena傳奇,更不消說是紐澳與阿根廷智利與南非。這些年,我也越來越不敢斬釘截鐵的對口中的Chardonnay妄下斷語,因為釀酒人的正成功在酒中刻畫風土與個性,脫離Chardonnay平淡的表象。
與其說Chardonnay常常很平庸,不如說Chardonnay的「脾氣」太好:口味平易近人,四海為家;冷一點,很好,熱一點,也OK;不用橡木桶?OK,很多橡木桶?也OK;新鮮喝挺好,陳年後更好。每位釀酒師好像都可以對它擺弄一番,做出還不錯的酒。但也因為它好種好釀沒太多脾氣個性,就少了個「中心思想」,要想做得出類拔萃就沒那麼簡單,浸桶多了怕Chardonnay的光華被遮掩,追求果串的成熟度又怕失了精神,隨便一個步驟差別都會讓酒畫虎不成,最簡單其實也最難。
好像沒有別的葡萄像Chardonnay一樣,如此有名廣泛又如此變化多端,釀酒師若要在酒中畫一幅風土美景,Chardonnay就是那易於上手的顏料畫布,沒有強烈的主導性品種香氣,反而成為優點。雖然單一葡萄品種的在釀造上的多變性,向來不是主流品飲討論的重點,甚至不能「從一而終」而是「什麼都好」的葡萄品種聽來實在不怎麼名譽,但口感品嚐最終決定於自己而非他人,即使曾經落得一句Anything But Chardonnay,也並非永遠。現在闡述它為Awesome Brilliant Chardonnay,寧非更見中肯。
說到釀造,Chardonnay自古以來與橡木的關聯極大,為不那麼多味道的Chardonnay添上許多迷人的氣息,布根地的Chardonnay,特別是特級園,站立在全球Chardonnay的巔峰,也是後世釀酒師們效法追求的對象,千年來虔敬的僧侶為了上帝釀酒一心求好的傳承,讓Chardonnay的內歛性格被磨得光亮。隨著葡萄酒世界的開展,Chardonnay在各地開枝散葉,於是Chardonnay可以用不鏽鋼桶釀成清爽酸冽的開胃飲品,也可以用橡木桶釀得金黃閃耀華麗懾人,戲謔地說,它如同女人的裝扮般,可以是清涼可愛,也可以是華麗時尚。種種都屬Chardonnay更加魔幻誘人的風貌。
如果Sauvignon Blanc象徵春天之「誕生」,Chardonnay應該就象徵著夏天的「成長」,Chardonnay微微地檸檬黃彩,如同夏日燦爛陽光般,它常常出現的白色水果以及柑橘香氣,或是入桶後或來自日照較強的產區所帶來的鳳梨、百香果的甜熟明媚,充盈夏天的意念。飲用它也似乎不必要找個什麼特定場合,微冰涼的酒液頓時使人似能在忙碌工作中抽離而安定下來。像是夏日山林裡的古剎,自持安靜,你可以欣賞古剎的細節雕鑿,也可以閉目只問一身颯爽。又如同貝多芬的F大調第六交響曲「田園」,熟悉的旋律描繪自然的處處溫暖甘美與田野的生機盎然,如同拂面沁人的夏日微風。「上善若水」,我應該可以對平易但又光芒曖曖的Chardonnay押上這個註腳吧。